“军法如山,岂容私徇!”
镇北侯一声怒喝,震得帅帐鼓荡,万军肃杀。
他目光如刀,直劈副帅秦天——
“秦天,今日只剩两条路:跪,还是不跪!”
跪?
双膝落地,万事皆休。
可那一跪,会将半生战功碾成齑粉,将副帅威名掷入尘泥。
不日,朝廷必闻:昔日横扫八荒的秦将军,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向一个新晋校尉俯首。
从此,史笔如铁,千秋笑柄。
不跪?
军法无情,棍棒、鞭挞、剥甲、夺符,层层加身。
血肉可愈,爵禄难回;副帅金印,当场缴还。
依旧逃不过天下人嗤笑:
“言而无信,输不起!”
两路皆是深渊,而深渊之上,唯有萧策负手而立,唇角一抹淡笑!
那笑意像最薄的刃,割得秦天眼眸滴血。
数万将士屏息,铁甲寒光映出他们无声的审判:
老副帅,抑或新传奇,只能留一个。
镇北侯缓缓抬手,帅旗投下阴影,覆在秦天扭曲的面庞上。
“军中无戏言,秦天,”
他声音低沉,却字字如铁钉,
“再迟片刻,便是藐视军法,罪加一等!”
秦天胸口起伏,旧日伤疤在铁衣下灼痛。
一生横刀立马,醉里挑灯看剑,
如今却要被自己的骄狂逼到绝崖。
血红的目光掠过萧策——
那年轻人只是微微颔首,像在礼貌地等待一个注定结局。
风卷旗猎,时间被拉长成酷刑。
终于,秦天咬碎钢牙,一声嘶哑的闷吼滚在喉间:
“我?!”
轰隆!
铁膝弯曲的刹那,天风口城东传来惊天巨响,随之厮杀呐喊声传到众人耳中。
萧策脸色骤变,猛地望向城东天际。
镇北侯、周雄等人亦同时色变——闷雷般的喊杀声顺着风口灌入,分明是攻城之势。
“报——”
一骑飞至,尘土未落,骑士已滚鞍跪倒:
“城东遭袭!主将古文通亲率虎牙死士,黑虎旗已插外壕!韩蛰将军求萧大人速援!”
“古文通”萧策五指骤紧。
武道九品,黑虎将军,蛮国三虎之首;其麾下虎牙军清一色重甲陌刀,冲锋之时如黑潮裂城。
若自己抽兵去救,他岂不是白白造势,便宜了秦天了吗?;
可若不去,东门一旦告破,满城皆休。
见机会出现,秦天却在这时踏前一步,抱拳声如金铁:“大帅!莫将愿请命,取那古文通首级,将功折罪!”
镇北侯眉锋微颤。
他明白秦天想以敌血洗尽前辱,可萧策才是先登主将,于情于理,都轮不到旁人插手。
“侯爷!”
萧策撩袍跪地,声若沉雷:“天风口乃末将血战所得,守土之责,岂可假手他人?”
秦天冷笑,半步不让:“萧策,本帅出马,一炷香便提黑虎人头。你与我争,只会误军!”
萧策抬眼,眸中寒光一闪:“若一炷香提不来呢?”
“哼!本帅愿立下军令状!”秦天胸有成竹,因他求功心切,这是他唯一能够挽回颜面的机会。
全场倏然死寂。
“哦?”萧策蹙眉,看秦天这么急于求成,他便冷笑道“好啊!秦将军这么想立功,那若失败了,你又当如何?”
“你!”秦天腮帮绷紧,蓦地咬破指尖,血珠溅于甲胄:“若胜,前怨一笔勾销;若败,秦某当众给你磕头谢罪,另任由军法处置!”
“准!”
镇北侯沉声拍案,不给萧策再言之机。
镇北侯心思剔透:一纸军令,既保秦天颜面,也堵众口悠悠。
周雄扶起萧策,低声劝慰:“且忍。古文通天生神力,昔年单臂拖犀想赢他没有那么简单。”
萧策神色一怔,周雄这番话,似乎对虎牙城守将极为了解。
至于镇北侯那一声“准”,分明是偏袒到底;军令状已立,他再争,便是违抗主帅。
“一炷香”萧策翻身上马,铁靴重重踏进马镫,“老子就给你一炷香!”
片刻后!
东城门洞开,吊桥砸落,尘土如怒龙腾空。
秦天金甲猎猎,横刀立马,千骑紧随其后,像一道刺目的金电劈出城壕。
城头,韩蛰捂着血口,瞳孔地震:“副帅单骑出阵?!”
“不是单骑,”萧策冷笑,“是单命拿命去赌。”
城外,黑潮骤分。
蛮军退后百步,留出一座天然擂台。
古文通墨甲如山,九环大刀拖在地上,每一环都嵌着风干血痂,叮当作响。
他抬眼,眸色猩红:“杀我兄弟者,出来领死!”
声浪滚过旷野,震得城砖嗡嗡颤栗。
秦天横刀怒喝:“蛮国狗贼,你爷爷秦天在此!”
古文通眉头一拧,杀机顿敛:“忽达尔死于你手?”
“呸!”秦天面色涨紫,“那无名小卒,也配污本帅刀口?”
城头萧策噗嗤笑出声,这蠢货,连忽达尔是谁都不知道?
果然,古文通眸中血光瞬间熄灭,化作森冷蔑视:“既非凶手,滚回去。让杀死忽达尔那个家伙过出来!”
被蔑视了?
“找——死!”
秦天胸口炸裂,金甲之下真气轰然爆发,刀锋卷起丈许青芒,策马如龙,一刀劈向古文通头颅。
九环刀破空而起,与秦天的大刀轰然相撞。
“咣——!”
金铁交击之声如钟磬炸裂,秦天整个人被震得倒飞丈许,掌中大刀颤鸣不止,虎口迸裂,血珠顺着刀柄滚落。
“他不过武者九品,哪来的这般神力?!”
秦天心头骇浪翻涌。
自己炼气境修为,举手投足皆有千钧之力,竟被一名武者正面震退!
“难道是传说中的炼体?”
震惊之余,刀光再闪,古文通已欺身而至,九环刀划出一道惨白匹练,不给秦天半分喘息。
“唰——!”
秦天咬牙,真气灌注刀身,横档而上。
“砰!!”
爆鸣如雷,秦天掌中大刀竟被生生劈成两截,余劲如山洪倾泻,将他连人带马掀翻。
铁甲擦过地面,火星四溅,险些当场跪倒。
城头之上,萧策瞳孔骤缩。
他与秦天曾双刀对饮,深知这位副帅刀沉力猛,绝非庸手——如今却像纸鸢遇飓风,不堪一击。
“天生神力传闻竟无半分虚假。”
“咱们这位副帅,今日怕是要折在蛮将小子手里了。”
韩蛰抱臂冷笑,语气里带着三分幸灾乐祸。
镇北侯张庭义却攥紧女墙,指节泛白,眼底忧色浓得化不开。
周雄却锁眉如川,俯瞰城下那道黑甲身影,低声喃喃:“他果真是炼体者!”
炼体一脉,非正统炼气,而是借秘法、大药、凶兽血,以自虐般的外力锤打骨肉,唤醒蛰伏于血脉最深处的蛮力。
功成者,筋如龙弦,骨似玄铁,一拳可崩山裂石,故世以“力大无穷”四字冠之。
若说炼气者纳天地入丹田,炼体者便只信自己——
血肉,即天地;双拳,即山河。
“天朝的狗,就这点牙口?”
古文通驻马横刀,九枚铜环在风中猎猎作响,笑声如夜枭穿云。
“既如此,便把头颅留下!”
他双腿一夹,战马嘶风,九环刀高举过顶,刀背铜环震鸣,似催命丧钟。
秦天眸中血丝密布,断刀插地,双掌齐拍,真气狂涌,化作半透明的青罡气罩,护住周身。
“咣——!!”
刀落,气罩未破,可那股蛮霸至极的力道却如怒潮透体而至。
秦天只觉胸口被万斤巨锤击中,五脏六腑瞬间错位,整个人似断线纸鸢横飞而出。
“轰隆!!”
后背重重砸在城墙,砖石崩裂,血雾喷溅。
秦天沿着墙根滑下,单膝跪地,血滴在尘土间绽开朵朵猩红。
古文通收刀,铜环震颤,余音如丧钟回荡。
他仰起头,目光穿过尘沙,直射城头,吼声炸雷般滚过垛口——
“天朝就这点斤两?!杀忽达尔的那条狗,给老子滚出来!再缩头,我一刀劈了这老废物!”
城上,镇北侯张庭义指节捏得铁青。秦天惨败,已让他颜面扫地,更遑论虎牙城守将竟敢当众叫阵。
周雄眉峰紧蹙,副将再可恨,也是天朝的脸面。
他抱刀出列,单膝一礼,声如沉铁:
“侯爷,末将请战!”
镇北侯侧目,见萧策负手立于阴影,眸色幽深,不发一言。
侯爷心知此刻已无退路,只得微一颔首。
周雄得令,纵身跃下十丈城垣,披风猎猎,轰然落地,挡在秦天之前。
刀锋斜指,尘土受激,呈扇形炸开。
“狂徒,休得张狂!幽州周雄,前来赐教!”
古文通眯眼,认出对方甲胄上的飞虎纹,嗤笑一声:
“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飞虎将军?可惜,今日我要的不是你——让杀忽达尔的那只老鼠,滚出来受死。”
“想要人,先问问我掌中刀!”
周雄不再废话,脚步一踏,青砖崩裂,长刀化作一道银瀑,直劈古文通面门。
劲风所过,地面飞沙走石。
“来得好!”
古文通双臂一振,九环刀反撩而上,铜环怒啸。
“咣——!”
双刀交击,火星迸溅。
周雄只觉一股蛮龙般的力道顺臂而上,虎口瞬间迸血,整条膀子麻至肩胛。
十招未尽,他握刀之手已颤如筛糠,汗如雨下。
城墙上萧策十分震惊,周雄竟然能抗住古文通数次攻击,可周雄也只是武者九品修为?
然而,就在此时,下方古文通一刀已泰山压顶般劈向周雄!
周雄横刀硬架,直接被砸的单膝跪地,古文通的九环刀势不竭,仍奔周雄颅顶而来!
死亡刀风压顶,周雄瞳孔骤缩,却听城头一声清啸划破长空——
“古文通——你要的先锋官萧策,在此!”
声音未落,一位银甲身影自十丈城头飘然而下,衣袂猎猎,如鹰击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