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国华府,总统办公室
“总统先生,”
约翰的声音有些干涩,他将一份泛黄的备忘录副本放在施特朗的办公桌上,“在移交旅行者一号控制权的后续梳理中,我发现了另一个不寻常的细节。”
施特朗总统从一堆文档中抬起头,揉了揉眉心:“约翰,我现在需要的是应对当前危机的方案,不是更多的历史谜题。”
“这个谜题,总统先生,可能本身就与危机有关。”
约翰手指点在那份备忘录上,“是关于旅行者一号上那张着名的镀金唱片。”
施特朗皱了皱眉:“那张记录人类声音和图象的星际名片?萨根他们的主意,一个浪漫的、向宇宙展示自我的举动。”
“是的,公众是这么认为的。”
约翰深吸一口气,“但根据这份内部备忘录显示,在旅行者一号发射前半年,那时东国与我国尚未正式建交,他们通过特殊渠道,以科学合作的名义主动且紧急地联系我们,提出了一项非常具体的请求,要求在探测器上搭载一张承载地球文明信息的载体,并且,他们主动提供了代表东方文明的声音和图象资料。”
施特朗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有什么问题?这可以理解为一种文化输出的努力。”
“问题在于,总统先生,”
约翰的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充满了不解,“以当时东国的科技水平和国际处境,将宝贵的政治资本用在这样一件看似华而不实的科学浪漫主义项目上,是极其反常的,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的务实作风。
“更关键的是,时间点是在发射前半年,这几乎是硬件设计的最后阶段,临时增加负载需要协调大量的工程调整。他们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却只是为了在宇宙中放一张名片?”
他看着施特朗逐渐变得锐利的眼神,继续说道:“现在,结合《方舟协议》,结合他们如此急切地、甚至不惜动用协议条款来征用旅行者一号,再回头看这个近乎强塞进来的镀金唱片,总统先生,您不觉得这太巧合了吗?”
施特朗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办公室里快速踱步。
他猛地停下,看向约翰,“你的意思是,他们在五十年前,就处心积虑地,非要在一艘飞向太阳系外的飞船上,打上自己的烙印?为什么?”
这个猜想让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那张金色的、承载着人类文明精华的唱片,在阳光下反射着温暖光泽的图案,此刻在施特朗眼中,却仿佛蒙上了一层冰冷而神秘的色彩。
它真的只是一张旨在与可能存在的外星生命沟通的名片吗?
还是一个隐藏着更深层次,尚未被破译的密码?
“查!”
施特朗的声音带着一丝寒意,“去查当时所有参与唱片内容遴选和制作的工作人员!去查东国提供的所有音频、图象资料,用最新的技术手段,看看里面到底还藏着什么!”
他意识到,东国对旅行者一号的兴趣,可能从五十年前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这盘棋,布局得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早,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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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旅行者一号与末日观测须求惊人契合的报告,呈送到了胡启丰的案头。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他翻阅纸质报告时轻微的沙沙声。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只是在审阅一份普通的基建报告。
然而,站在一旁的秘书陆致光却敏锐地察觉到,他翻阅到关键数据对比那一页时,手指有那么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停顿,随后,他缓缓将报告合上,轻轻放在桌面上,动作平稳得不带一丝波澜。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等待指示的陆致光,语气沉稳如常:
“告诉赵知远和陈青同志,这是一个非常有价值的发现。洞察计划要充分利用好这个得天独厚的条件,务必确保在关键时刻,能获取到最准确的数据。”
他的指示精准、务实,完全符合一个领导者面对意外优势时应有的态度。
陆致光领命,正准备离开,胡启丰却象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语气依旧平淡:
“另外,提醒他们,关于这种巧合的成因,暂时不要过度深究,更不要对外扩散。集中精力解决主要矛盾。”
“是!”
陆致光虽然心中仍有疑惑,但毫不尤豫地执行命令,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当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室内重新恢复宁静时,胡启丰才缓缓向后,靠在了椅背上,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红木办公桌上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而规律。
他当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在只有历代极少数人才能接触的,关于《方舟协议》起源的绝密文档的最深处,记载着一个模糊却至关重要的信息节点:协议的初步构想与几个关键的战略布局,其中,就包括了对旅行者一号探测任务的某些未雨绸缪的建议。
胡启丰的嘴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象是一种面对既定命运的复杂感慨。
“原来,种子是在那里种下的”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他虽然知晓部分真相,但也受限于时空涟漪的潜在风险,以及那个与《方舟协议》捆绑的,更为深层的另外一个因素,绝不能在此刻点破。
过早揭开谜底,可能会干扰甚至破坏那条尚未被行走完毕、却至关重要的时间线。
这一切,都必须如同深水潜流,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按照既定的轨迹,默默前行。
他知道自己扮演的角色,不是揭秘者,而是守护者。
守护着这个跨越了五十年时空的、脆弱而伟大的计划,直到所有条件成熟的那一刻。
他拿起笔,在一张便签上缓缓写下了几个字:
轨道正确,静待花开。
随后,他将便签放入碎纸机,看着它化为细密的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