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屏幕上,来自同步轨道的卫星传回的最后画面里,所有人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地球的朝阳面没有迎来黎明,反而被一种吞噬一切的黑暗浸染。
那颗熟悉的蓝色星球,边缘的大气辉光瞬间消失,轮廓模糊,原本是地球大气层的地方,变成一片流动的,深不见底的幽暗,仿佛空间本身被撕开了一道口,太空在“溶解”!
不是崩塌,而是像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痕迹一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光线在被扭曲、吞噬,物理法则在那里失去了意义。
那不是毁灭。
那是一种抹除!
太阳能电池板的输出曲线不是滑落,是瞬间笔直坠向零点——仿佛太阳从未存在。
“轨道能源归零。”,操作员的声音干涩,如同梦呓。
低轨道观测卫星的镜头正对着北美洲上空,原本灯火通明的城市群,在万分之一秒内,灯光不是一片片熄灭,而是同时戛然而止,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同时掐灭了亿万盏灯。
随后,白色的“浓雾”以无法理解的速度凭空出现,复盖了一切——那不是雾,是瞬间液化和固化的大气,画面在变为纯白后,骤然漆黑。
“低轨光学观测丢失。外部温度”
操作员的声音带上了恐惧的颤音,“读数无效传感器量程超出下限!”
下限,是接近绝对零度的深渊。
仿佛多米诺骨牌被推倒,代表着洞察计划全球观测点的信号灯,以惊人的速度次第熄灭。
青奘高原观测站的数据流,在彻底断联前,描绘出一条令人心悸的曲线:温度计数从零下十几度,在短短三秒内,象一道垂直的悬崖,直坠向两百五十度以下,那是氧气也法保持气态的死亡领域。
气压表记录下了大气层最后的崩塌——不是缓慢泄漏,而是瞬间的、断崖式的跳水。
“高原站,失联!”
“北极站,失联!”
“平流层气球数据中断——最后信息显示,上层大气先于地面冻结!”
每一句报告,都象是在为这个世界敲响一记丧钟,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漫过每个人的脚踝、直至没顶。
最后的波纹,来自海洋。
屏幕一角,太平洋万米深处的探测器,传回了诡异的数据:一股前所未有的固化震波正从海面以惊人的速度向下传导,所到之处,海水并非结冰,而是直接转变为结构致密的奇特固态,这最后的波纹顽强地传递了数分钟,最终,也归于死寂。
指挥大厅内,最后一块还在传输数据的屏幕,也暗了下去。
彻底的寂静降临。
胡启丰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在场所有面色惨白,如同石象的同僚,他的目光最后落在陈青身上,所有人的目光也随着一起看向陈青。
那些目光里,没有了质疑,只剩下一种目睹神迹后的巨大震撼与疲惫。
“我们收到的,”胡启丰声音吵哑,一字一顿,“不是灾难预警。”
“是讣告。”
整个太阳系的讣告!
滋啦——
整个避难所的电力系统承受不住超低温,直接停止运行,供氧供暖系统同步停止,就在主照明系统熄灭的瞬间,由李民博士研发,星海科技供应的量子可旋电池作为最后的应急电源,以毫秒级的响应速度瞬间激活,供氧和照明系统重新激活。
应急电池同时强行将一股能量注入到一组特定的监控线路上,会议室前方一块应急屏幕在同一时间打开,画面显示的是来自避难所最外层,主气闸门旁的监控画面,这是深岩工程为指挥中心送回的,来自外部世界的最后影象。
画面剧烈抖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承受极限应力的嘎吱巨响。
只见那扇厚达数米,由高强度合金铸造的主气闸门上,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盖上一层厚厚的暗蓝色冰晶,这些冰晶仿佛活物般沿着金属表面急速蔓延。
那扇代表人类最后屏障的巨门,在暗蓝色冰晶的复盖下,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并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备用警报系统发出警报。
【警告!结构完整性失效!主气闸门超低温脆化!应力临界!】
【警告!外壁正在崩解!重复,外壁正在崩解!】
【终极结构失效预警:外部防护层将于42秒内完全丧失防护功能,内部环境暴露倒计时】
胡启丰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不是看到了时空的崩溃,而是看到了最后一道物理屏障无可挽回的、即将发生的物理性崩溃!
没有时间了!
甚至连一分钟都没有了!
胡启丰猛地冲到陈青身前,死死抓住陈青的手臂,他的嘴唇因缺氧已微微发紫,呼出的气体在冰冷的空气中瞬间凝成白霜。
“听着!”
他的声音嘶哑、急促,“记住这个电话号码:770223,还有口令”
他几乎是贴着陈青的耳朵,一字一顿地低吼,“天倾东南,地陷西北!洪炉不熄,补天不止!”
话音刚落,仿佛最后的保险丝终于熔断,
“砰!砰!砰!”
主照明灯接连爆裂,碎片尚未落地就已复上寒霜,仅存的应急红光挣扎着闪铄了几下也彻底熄灭,指挥大厅陷入黑暗与死寂。
空气循环系统的低沉嗡鸣声,消失了。
人类赖以生存的一切机械声,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紧接着,是冷。
一种超越人类感知极限的,概念性的寒冷,它不再是温度的高低,而是“热”这种存在的绝对缺席。
皮肤在瞬间失去知觉,仿佛连同神经末梢一起被冻结,血液在血管里变得粘稠、凝固。
陈青能感觉到胡启丰抓着他的手,在瞬间僵硬、冰冷,如同铁箍,而后那股力量也彻底消散了。
黑暗中,听不到任何呼喊或挣扎,氧气被瞬间抽离、固化,肺部在抽搐,却吸不进任何东西,大脑因缺气而眩晕,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被无形的巨手掐灭。
在最后的意识碎片里,陈青只清淅地记得那串数字,和那四句如同咒语般的口令:
天倾东南,地陷西北,洪炉不熄,补天不止!
然后,意识坠入无限黑暗的深渊。